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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书连忙站在门口拦住:“阿雄娘,有啥用呢!小王下乡插队,这是上面号召的。你送回
去了,他还是要下来的。再说,又不是他一个人下来。”
房东阿妈停住了,望望支书,又看看我,良久,她那干涸的喉咙里流出了一个字:
“唉……”
就这样,我在阿雄家住下了。渐渐的我才从阿雄嘴里知道,房东阿妈的丈夫很早就
患病去世了,家里 5 个女儿一个儿子,全靠她一个人艰辛抚养。现在,5 个女儿都已相
继出嫁,只剩下最小的儿子阿雄。我来了,她对邻居讲:我又有了个小儿子。因此,她特
地对阿雄关照:凡事都得让着你新来的弟弟,如惹得弟弟不高兴,我就拿扫把打你。房东
阿妈知道我喜欢吃鸡蛋,家里那只惟一的鸡每天下蛋后,就给我煎荷包蛋吃,说是让我
发育发得好一点,而阿雄,只好吃咸菜萝卜干;知道我晚上睡觉怕冷,房东阿妈又悄悄
把给阿雄结婚用的新被子让我盖上;至于洗衣服之类的杂活,她从不让我插手,全包了。
她常对我说:“你还小,到这儿来吃苦,不要做坏了身子。”
那天插了一上午的秧,我的腰像压了一块巨石,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回到阿雄家,
脚上泥巴也不洗,饭也不想吃,一头栽倒在床上。模模糊糊中,依稀听到有人在叫我。
我眼皮重如铅,怎么也睁不开。恍恍惚惚之中,感到房东阿妈应声走出了门,接着就没
有声音了。
云里雾中,我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出工哨子骤响时,我才猛醒过来。一看时间,
已经是下午 3 点了。我慌忙扒了几口饭,带上草帽匆匆赶往秧田。
一到秧田,我为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白晃晃日头下的秧田,散发着阵阵的蒸气,水
烫得脚皮发麻,可有一佝偻的身影却在不远处向前蠕动着。像一只负重的老牛,在艰难
地行进着。
那不是房东阿妈吗!我差点失声叫起来。原来,我上午插的几行秧,因只图快,秧
株七歪八斜,有的秧根浮在水面上,质量很差。而下午 4 点,全公社要在这里开秧田现
场会,大队的干部中午来检查后,觉得我插的秧要重插。而我却乏得要死。房东阿妈知
道后,就悄悄跑来替我重插了。
整整一个中午,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刻!
凝视着一起一伏的瘦小身躯,我的心一阵阵颤动,鼻子一阵阵发酸。眼眶在热乎乎
中湿润了。
哦,我的房东阿妈!
时间长了,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房东阿妈那瘦小的躯体里,燃烧着一颗滚烫滚烫
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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