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6 - 铁血云间：松江抗战记忆.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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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笔将他自己的名字贺□□ 写上去 （那小店员叫刘□□ ， 江苏太仓人， 由

名片上知道）， 又将名片放在他与小店员之间。 我暗道人且不能保， 即留
名待人收尸亦何可恃。 不过也不去说穿他， 因为这样一来， 他们也许可以
得到稍许的安慰。 我偶一抬头， 见到一张报纸， 不知是给什么东西飞炸到

我眼前的， 印着 “泰山崩于前， 其色不变”， 心志为之大振。 仔细一看，
原来是中央储蓄会的广告， 我素来是不相信神鬼， 此纸偶然飞到眼前， 而
又与此时此地暗合， 迷信者必多方代为解释， 固无庸我来饶舌， 亦不必去

解释它了。 敌机共抛下炸弹十七枚， 即以为达到了他们的任务 （轰炸无抵
抗之难民） 飞去了。 我听见飞机声音渐小， 即蛇行至窗口， 看一下他们是
否飞去， 果然飞机已渐飞离松江了， 于是反身叫那姓贺的火速下车； 我先

由窗口跳下去， 先看一下， 天空飞机果然远了， 才帮助那姓贺的下车， 半
挽半扶的和他蛇行入车站附近的草地上伏着， 只见车站上的天桥、 水塔、

月台等均已炸毁， 两辆客车， 正在燃烧中， 男女老幼受伤的及断臂去脚的
死尸遍地皆是， 血迹血水随处飞流， 腥气扑鼻。 断砖焦木， 破铁碎尸， 混
在一起， 红的黑的， 赭的灰的， 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车站后面小塘里，

浮沉着几个血尸。 那个在车厢里神气活现的西装绅士， 在塘里爬起来， 浑
身污泥血迹， 远看极似一只大癞蛤蟆。 据他说是给炸弹炸伤足部， 才滚入
泥塘中的。 我见敌机已去， 即赶紧跳上车厢， 将自己的两件行李检出， 刚

预备出去看足边姓刘的小店员时， 外边受伤的大叫： “飞机又来啦！” 我一
听见， 马上将两件行李向窗外一投， 遂即跳下， 向空中一看， 敌机毫无，
恐怕是一般难民看见飞鸟经过， 疑是敌机， 劫后余生， 草木皆兵了。

我提着两只沉重的皮箱和姓贺的入镇， 沿路有一个小工模样者手抱一
小孩， 飞向车站奔去， 口中狂呼： “唉！ 唉！ 我的行李呢？” 想来是飞机未

轰炸时奔入车站， 见飞机去了， 再回车站取行李的。 路上还有许多人， 满
身污血， 倒在路侧， 没人救护。
有一穿黄色制服者， 竟向我们探问： “火车站上， 究竟死伤几个人？”
如此妙问， 只能以不答答之 （试问在此时候还能逐一的去细数吗）。

有一身穿草绿色中山装的胖子， 头戴钢盔， 一步三摇， 施施而来； 后
面又跟着几个帆布床扛工， 探头探脑， 向我们问讯， 亦系 “重伤者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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