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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景德路到阔街】
盘问沈老九呢。沈老九站在他们对面唯唯诺诺地地回答着，那脸红得更厉害
了。原来，这沈老九还是个京戏迷，前些天连着下雨，田里活儿没法做，实
在空闲的他们几个便躲到一个人家里，过唱戏瘾去了。那你唱唱样板戏也就
罢了，谁知他们唱着唱着就豁边了，嫌样板戏唱段味道不足，竟唱起什么《四
郎探母》《珠帘寨》等来了。“有人揭发你那天还翘着兰花指，压着个嗓子
唱女人！是不是？”还是“洪钟男”在盘问。“从今年过年时开始的，嗯，
大概每个月都会唱一两次的。”沈老九回答道。看着眼前他这副邋遢肮脏样，
我怎么也难以把他同青衣、花旦联系起来——话说我们家那本《国庆十周年
画册》中就有梅兰芳《穆桂英挂帅》的剧照噢！
那天在沈老九的遗物、垃圾中，一只小巧的手动卷烟器旁，我忽然看
到一张作业本大小的着色照片。照片上，一个侧立着的穿米黄色西装的俊男，
嫩白的甲字脸，三七开的头发“油光可鉴”——这词是我好多年后从鲁迅所
写的《藤野先生》中看来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碧绿的翡翠戒指。边上也看
到照片的我奶奶，喃喃道：“哎哟哟，看看噢，那时候的九倌啊，真正一表
人才哦！”后来，听奶奶说，沈老九死前的那一夜，一直在哼哼着，也听不
清楚在说着什么，奶奶临睡时，还听见他在嘀咕，便走到厢房口问：“九倌啊，
你在叽里咕噜点啥啊？”“噢，是周师母啊？我热得难过来，想吃根棒冰……”
沈老九含混不清地回答。
078 松江老街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