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3 - 铁血云间：松江抗战记忆.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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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已经挤满人， 但每一站还是不断地涌进， 在新龙华， 因为车门塞
满， 大都从窗口抢爬入， 在车内的人头上滚有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太婆， 大
约有两百磅重， 就坐在奶妈的身上。 奶妈叫起来了， 推她坐开去， 她一直
不动。 我的妻也说这老太婆太岂有此理， 这样要把孩子弄坏了。 这自然也
有理由， 然而大家要逃命的时候， 是没有理由可说的。 我只好叫奶妈坐在
椅子横木上来。 十二点钟的时候， 到松江车站了。 车刚停下， 就隐隐听到
嗡嗡的机声， 一会车站上已经乱起来， “飞机来了呀！” 接着就四面八方
跑。 车内的人早也动摇了。 一群一群从窗内滚出去！ 虽然还有人喊， “不
要乱跑呀”， 但没有一点效力。 第一个炸弹丢下了， 接着是一片哭声， 求
菩萨声。 我忙抱过我的大宝宝， 命令着大大小小， 奶妈娘姨， 都躺到车内
椅子下， 把行旅等堆在身上。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有这样的镇定， 如果当时
跑下去， 不仅受伤， 最少我的婆婆十之八九要因跑不动送命了。 我们躺在
椅子下等待死神的降临。 在炸弹落下前， 总有一阵机关枪的射击， 而且炸
弹也总是双管齐下。 我的耳朵被震聋了。 起初十余个， 都还似乎隔了相当
的距离， 最后， 机声压在头顶上， 我听到一阵铁道旁的树叶的沙沙声， 我
正预感到， 这回可完了时， 身旁马上是一声巨响， 车身全都被毁了， 木
片、 玻璃满飞到我的身上， 有一点小铁沙子， 陷入我抱着孩子的手背。 停
了一回， 机声渐渐听不到了， 我忙叫躺在身旁的李妈， 先爬出来， 再把奶
妈拖出。 大宝宝交她抱下去了， 当拖出妻， 去拖婆婆时， 我发现一个中年
农民躺在她的脚下死去了。 我只好把那死人的头搬开去。 我们一个都没有
受伤， 只不见了韦民。 我指定他们先到那一个树林子里去， 我便独自在车
上清理行旅。 箱子都炸破了， 有一个箱子的衣服， 尽倒在残破的木片上，
我一件一件把那些行旅推下车站。 我跳下来， 发现后面的车子已被敌人的
雄黄弹燃烧起来了。
我向我指定的树林去找他们。 车站的旁边篱笆下， 排列着许多血淋淋
的身体。 走下去， 情形更惨了。 一具一具的尸首躺在地下， 大都是跑时炸
死的。 有好些面朝下躺着， 弹片从屁脑后炸入， 皮肉稀烂得像糨糊一样。
有的全身炸掉了， 只留下一大团肚肠。 还有好些扑在田里浜里淹死的。 有
一个右手被炸去半截， 但他却还挑着一担行旅在田路上喊着， 朋友， 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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